第九章 以身试毒命危矣
“可以的,柳儿可以。”辩真儿坐在床边握着柳追忆的手,脑海里尽是柳追忆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。这么一个生命力顽强的姑娘,怎么会撑不到那个时候呢?
“我们先回去吧。”辩真儿抱着荀烟往落雁山走去,段干山不太放心,回头看了三眼古墓入口,才余留忐忑地跟着回去。
他知道墓室底下凶险,不想让段干山等人牵扯其中,打算找时间自己来处理,更何况,荀烟现在被蝙蝠咬伤了,需要救治。
柳追忆抓着辩真儿的手来到墓碑前,连连鞠躬道:“死者为大死者为大,我们是为了灵丘县的百姓才不得已冒犯您,您不要怪我们呀。明天我一定多给您上香!”
“可咱们没有跟谁结下什么仇怨啊。”说到这里,柳追忆忽然想起自己身中剧毒一事,如果那不是一场意外,恐怕也是有人想要加害她的性命,但是她并没有得罪什么人。
荀烟摇了摇头,目光坚定地说:“在秋风寨上,我谁也不认识,我只认识你啊。你瞧我是个弱女子,认为我怕鬼是吗?我不怕的,辩真儿,我不会拖你后腿的。”
此墓室呈圆形,左右约有二十来丈长,中心放着三座石棺,尤以中间一座最为巨大复杂,两侧石棺玲珑简洁。石棺四周有铁链横穿,将石棺牢牢 护住。
段干山笑了一声,说:“这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,胆子倒是大,不像柳追忆,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,遇到鬼了就跟个小老鼠似的。”
即使是在温泉里,她的身躯仍是一片冰凉。
段干山心里一怔,猜测到了柳追忆的想法,不禁问:“莫非你……这,这不可以的!你是女儿身,女儿身躯本就偏阴寒,你若还将寒毒过渡到自己身上,你恐怕会丢了性命的。”
当日,段干山带着柳追忆和辩真儿下了山,让二爷、屠爷、狗哥好好地照看着秋风寨。灵丘县的百姓得知段干山是下来帮忙调查闹鬼事件的时候,有客栈特意开了三间房不收费,为此,段干山在柳追忆面前炫耀了好几次。
那样一天一夜之后,柳追忆从身后抱住辩真儿,十指与他紧握。她贴着他宽厚的肩背,感受着他体内的寒气慢慢侵蚀着自己的身躯与骨血。
段干山两只手叉在跨上,吹胡子瞪眼道:“奶奶的,尽给老子找事儿!”
辩真儿问:“段爷,你能否替辩真儿再去找一次这四十四味草药?”
辩真儿与柳追忆随着段干山走了好久的通道,都没有走到尽头。
柳追忆坐下去,将辩真儿身上的衣衫一一解开,将他扶至温泉坐好。随后,她又解开自己的衣衫,下了温泉,坐在辩真儿身后。
“她将你体内的寒毒过渡到自己身上了,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了。”段干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辩真儿带着他二人,凭借脑海里记住的路线,寻着正确的通道走。约摸一炷香的时间,便已经寻到了出口。他先爬出出口,再将柳追忆拉了出来,段干山是个伤患,辩真儿与柳追忆合力才将他拉上来。
“奶奶的,你这小娘们儿每次都背对着我说我坏话!”段干山的身形渐渐明朗起来,柳追忆看着他咧着嘴,右手手臂已经被吊在了脖子上。
辩真儿伸出手掌,贴着柳追忆的头发,轻抚了几下,让她安稳入睡,然后才又等回去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不想救,我只是不知道这个办法可行不可行!”段干山犹疑道。
柳追忆与段干山齐齐看向夜色,是的,今年十月初八子时二刻立冬,可是这跟辩真儿的身体有什么关系吗?柳追忆摇晃着辩真儿,快要急哭道:“小和尚,你别吓我,别睡着,你怎么了?我马上带你回秋风寨,我给你看大夫好不好?”
“我不是为了小和尚安然无恙。”段干山别过身去,用手中的笔沾了些墨,道,“而是为了你。”
辩真儿与段干山背对她往山下走去时,荀烟眸子里的笑意忽然变得诡异起来。
段干山喘过来气,道:“幸好老子命大。”
柳追忆连忙走上去问:“段爷,你胳膊怎么了?”
一年的光阴都如此短暂,可是十二天时间,他们都等得太漫长。
“你管得着吗?”
“就那小子,他能照顾好人?”段干山不信任云耀,在他眼里,云耀可是个咋咋呼呼冲动莽撞的小少爷,照顾自己就不错了还想照顾别人。
柳追忆也紧握着辩真儿的手,微笑说:“我们下去吧。”
“既然不是灵丘县的百姓,那极有可能是盗墓人,先秦距今将近千年,如果里面藏的是个大官员,就一定有许多陪葬的宝物。”辩真儿喝着刚煮好的药,细细分析。
这哭声太诡异了,像是来自主棺中,但是又不停地回想在耳侧。
“什么!那小洞子还会吞人了?”段干山吃惊道。
段干山再次动用秋风寨的所有弟兄去找齐那四十四味草药,辩真儿将柳追忆带回屋子,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庞,温柔道:“柳儿,你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客栈外有了动静,百姓纷纷开门出来,段干山连忙开了客栈门,百姓指着古墓的方向,道:“段爷段爷,就是这个哭声,你听听,又来了!”
辩真儿心里仍有疑虑,但未曾表明。
他谁也没有说,谁也不知道。
段干山拗不过柳追忆,说:“这需要找齐四十四味奇珍草药丢入温泉里,让辩真儿在里面浸泡十二天,但是这需要在他体内寒毒发作之前就开始浸泡,他现在已经发作了,草药温泉起不了什么作用。”
不要,不可以!
“你能揪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叫我和小和尚?”
“段爷。”辩真儿见事态严重,走过来道,“要不我还是陪你去彻查一番吧,若是再出人命就不好了。”
如果他熬不过这个严冬,他是不是就再也不会醒来了?
“可有匕首绳子?”辩真儿问。
段干山几次欲言又止,非要这般说的话,这件事他也有责任了。是他囚禁了柳追忆在先。
小厮忙解释,说:“李老伯家的儿子路过城北墓地的时候,被奇怪的东西卷进了墓里,李老伯带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。”
“小和尚……”柳追忆细细搓着辩真儿的耳根子,想在他身上讨一点温度,她不停地喊着他,怕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就这么睡着了过去,“小和尚……小和尚,你要坚持住,我马上会救你的,马上,小和尚……”柳追忆抱着辩真儿,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他的皮肤上,瞬间凝成了冰霜。
“是,写好给你,若你出了什么事,等着辩真儿削了我的皮吧!”段干山心底下窜起一团怒火,柳追忆逼迫着他,他又不能不写。再说了,辩真儿在柳追忆心里是何等重要的人,如若不写,她只怕会找其他的方法来救这个小和尚。
辩真儿起身,环顾四周,发现墓室里的地形又恢复了他们最初时看到的场景。大小两棺仍旧在墓室最中央,上面被铁链绑护。
段干山正欲跳下去,却被柳追忆拦住,问:“段爷,下去之后如何上来?这洞口狭窄,你我三人行至此处已是弯腰弓背,下去容易上时难啊。”
段干山心底震惊不已,莫非这里头的蝙蝠会吃人,或者还有什么更凶狠的吃人的怪物生活在墓里?他走到辩真儿身侧,见他盯着棺椁发呆,便问:“和尚,你该不会是怀疑,那些吃人的家伙住在这三个棺椁里吧?”
柳追忆本身就怕黑怕鬼,这会儿听到那悲惨的哭泣声,两腿都发软了。
柳追忆没有中招,说:“我不敢跟你下去,但是小和尚下去,我就敢下去。”
地牢里,云耀坐在门口,天天都在打听柳追忆的安危,知道她还好,他才会安下心来。
段干山盯着面前滚着热气的温泉,说:“这十二天里,我会好好保护和照看你俩的。”
柳追忆轻轻抽噎了一声,最终再没说话。
辩真儿浑身冰凉,柳追忆抱着他好似抱着一大块冰块。辩真儿气若游丝,说:“立冬了吗……柳儿?”
段干山跑进屋子,道:“和尚!我叫我秋风寨的弟兄们全都去帮忙了,很快就好,这……这柳妹子能撑到找到草药吗?”
“段爷……段……”柳追忆喊得嗓子疲累了起来,她扭头看着辩真儿聚精会神的模样,不忍打扰,只好继续扯着嗓子喊道,“段干山!你这个王八蛋,可听得见小爷的话?”
还未等辩真儿答话,就只听荀烟忽然尖声道:“辩真儿小心!”
待蝙蝠飞走后,辩真儿才带着荀烟飞下墓室,段干山坐在地上,捂着额头上的一块伤处,疼得面部扭曲起来。辩真儿连忙上前查看,见他额头伤口里落了只蝙蝠齿,辩真儿让段干山忍着痛,将蝙蝠齿拔了出来,随后,荀烟又撕下裙衫提段干山包扎了伤口。
他快要不行了……
外面夜空云层厚厚,看不见月光。段干山躺在地上,听着荒草里旱虫的鸣叫,道:“还是外面好啊,还是活着好啊。”
所以,她定然能支撑住的。
辩真儿还未回头,便见荀烟扑上他后背,紧接着,他听见荀烟一声闷哼,顺势倒在了他怀里,一只黑色蝙蝠从她肩头飞走。
地形的确发生了变化,但是远比辩真儿想得要复杂。此时的地形宛如一个迷宫,稍微不留意便会走回原来的地方。辩真儿带着柳追忆走了一遭,已经看到了好几处柳追忆做过的记号。
先秦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千年了,不至于到现在才闹鬼。更何况,这世上哪里有鬼呢?听完段干山的描述,柳追忆坚信是有人在装神弄鬼。
段干山不在意,道:“实话实说啊。哪里有什么女鬼?都把这里闹了个底朝天也没瞧见什么女鬼啊。”
段干山看着柳追忆楚楚可怜的样子,道:“早知道让你留在客栈了。”
山顶上有水滴滴入山泉,辩真儿缓缓睁眼,眼前模糊的景象在视线里变得清晰起来。他正疑惑自己此刻为何身在温泉时,突然感觉到了身后靠着一个人,并且双手也与她紧紧交缠。
“咱们试着喊喊段爷,他能听见吗?”柳追忆问。
这时,身侧的棺椁忽然发出了石头间摩擦的声响,与此同时,里面传来了翅膀扑打的声音。
真相还差一步,只是他们不知道打开这棺椁,里面还有什么恐怖的事情等待着他们。
“那你就是害怕才找小和尚的。”
“好!”荀烟猛地点头。
段干山一拍腿,道,“我段爷是那么小气的人吗?”
“不可行也得行!死马当活马医,你说呀!”柳追忆双目圆睁道。
第一次这样拥着辩真儿,柳追忆只觉得时间似是凝固。她的脸颊贴着他的后背,细声呢喃道:“小和尚,我不知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,但我这些话不知向何人说,我只想让你听着。”
段干山三人所在之处,是在墓室半壁之上,半壁围了一个圈儿,共有十六个洞口,而他们只是在其中一个里。这洞口位置距离墓室地面约有三丈之高,若是一个不留意摔下去,定会摔伤身体。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柳追忆抬头问道,眼中胆怯横生。
“那咱们怎么还没有走到墓里,这墓那么大啊?”柳追忆又问。
辩真儿面色凝重,他在这里看不见夜色,不知时辰,若是不早点出去,只怕后果更加不堪设想。
他扭头又对辩真儿道:“小和尚,刚才谢谢啦。”
辩真儿捡起地上熄灭的火把,掏出火折子点燃,里面才算亮堂了起来。他拉过柳追忆,说:“这里的地形发生了变化,为了避免走重复路,把咱们走过的地方都做个记号。”
段干山不敢轻举妄动,只望着那半大的石棺说道:“这人也忒有钱了吧?中间那棺够躺五个死人了。”
“去去去,丫头片子,尽胡说八道!”段干山没好气地走到柳追忆背后,让辩真儿在前面带路,他在后面断后。
她怕辩真儿熬不过这个严冬,怕得不得了。
在柜台上打瞌睡的店小二也吓得立马惊醒,忙喊:“就是这个声音!又来了又来了!”店小二的动静扰醒了柳追忆与段干山,柳追忆听着隐隐约约凄厉悲怆的哭声,心下发毛,吓得躲在了辩真儿身后。
“看我劈了这墓室,看她还敢哭!”段干山受不了这哭声,挥着大刀就跃向石棺,辩真儿心觉不妙,忙喊道,“段爷!住手!”
柳追忆拧眉思索了半刻,眼泪自眼睫上滚落下来,她推移了下时间,摇头道:“不是的,小和尚不是故意的,是因为我……”段干山看向柳追忆,柳追忆将眼泪憋回眼眶,声音沙哑道,“如果拥有眉心瞳的人在立冬之前就要想好御寒的办法的话,那就是我耽误小和尚了……因为此前我似是中邪一般,先行他们离开了队伍,我让他们在灵丘等我,随后,到了灵丘的小和尚一定没有机会去找什么御寒的办法,因为他上山来救了我。而此时此刻,已经要立冬了,他没有时间了你知道吗?”
“极有可能。”辩真儿拧眉。
段干山白了她一眼,以大刀劈开古墓入口,那里土堆塌陷,哭声戛然而止。世界恍如跌入黑的冰窖,寂静使人恐惧。
“真的!”柳追忆雀跃起来,只差直接过去给辩真儿一个拥抱了。这时,通道外隐约传来了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,柳追忆疑惑地张望过去,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。
柳追忆回头看着辩真儿,见他双眼迷离,脸色苍白了起来。
辩真儿回头看了一眼柳追忆,说:“你将云耀与荀烟放出来,让云耀照顾柳儿。”
“我家小和尚厉害吧?”柳追忆双手叉腰挡在段干山面前,一脸自豪。
秋风寨的后山上有一处山洞,里头有着一片天然温泉,段干山带着柳追忆与辩真儿来到这里,将找来的四十四味药全部放入了山泉之中。
他哪里配得上她的喜欢?他配不上任何人的喜欢。辩真儿是个没有勇气的人,有关初次知道柳追忆是女儿身时的悸动、有关得知她有危险内心深处的担忧、有关为了周护她安然,肯赔上自己性命的冲动。
“这……这莫非就是打开棺椁的机关?”段干山问。
段干山仍有疑惑,道:“我以前也遇到过和辩真儿有过同样眉心瞳的人,那人使用眉心瞳作恶多端,一入冬就会变得十分诡异,浑身犹如冰霜、脾气还特别暴躁。”
段干山不信邪,操起大刀就往那边走去:“老子倒要看看,谁在那里装神弄鬼。”
“你还回不回去啦?打算怎么跟灵丘县百姓交代啊?”柳追忆问道。
段干山妥协,说:“行行行,既然你都说合适了,那我就让那小子来照顾柳妹子吧。你,你跟我下山,看看到底咋回事。”
段干山冷笑道:“再大我也能把那厮给揪出来。”
斯时,桌上的灯火忽然歪倒起来,像是有风穿来。可是门窗都关得好好的,哪里有什么风呢?突然间,屋外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啜泣声,辩真儿如梦惊醒,立即警觉起来了。
温泉里的白色热气愈来愈浓烈,几乎已经看不清柳追忆的脸庞,只能瞧见她鼻翼上滑下来的眼泪,以及听见不复往日清亮的嗓音。
“叫你是来抓鬼的,不是见人家棺材的。”柳追忆瞪着他道。
“或者,是像蝙蝠一样的东西。”辩真儿回头看着他们。
“不是,柳追忆你咋那么多话?”段干山扭头道。
段干山与荀烟愣神半刻,异口同声道:“蝙蝠!”
“嗯。”辩真儿用石头在墙壁上画着线路图,说,“这座墓室其实就跟我们看到的一样大小,只是比较深而已。你触动机关后,地形上升塌陷,改变了路线以及深浅,但是大小没有变,咱们之所以会在里面绕圈子是因为现在的地势变乱,宛若迷宫,一不小心就会走回开始的地方。”
辩真儿闻言,看向了这边。段干山叉着腰,粗声粗气道:“又怎么了?”
段干山觉得好笑,他率先跳下古墓入口,道:“都给老子下来。”
段干山又问:“可是女人哭又是咋回事?”
“厉害厉害,那咱们先回去吧,这鬼地方太闹心了,刚才一路过来老是听见奇奇怪怪的声音。”段干山挥着健全的另一只手,心有余悸道。
段干山扭头看了看洞口处,没有凸起之物可系绳绑结,他们若是跳下了下去,无借助之物上来。
段干山道:“只要是能救柳妹子的,我就去找。”
入夜时候,辩真儿三人坐在客栈一楼,一开始三人还精神奕奕,这会儿段干山与柳追忆都打起了瞌睡,只有辩真儿还醒着。虽还未入冬,可是北方先于南方严寒,现已经是入寒天气了,朔风凛冽,自客栈外刮来,柳追忆迷迷糊糊地揉了揉肩膀,呢喃道:“冷……”
回应她的是洞内音撞回返的回音。
“前面有亮光。”一直未说话的辩真儿注意到了不远处有一丝火光,段干山和柳追忆闻言,皆往前面看过去。他们三人相视一眼,寻着亮光的地方走去。
被踹倒的小厮连忙爬起跪下,直呼不好:“大哥,灵丘县的百姓全都上落雁山了,说请您救救他们!”
如果这一生,他不是那个固执的小和尚,该多好?
柳追忆被辩真儿护在怀里,她什么也看不见,只听得见四周山石滚滚的声音,直到他们没有再继续下沉,周围渐渐安静下来。
“可小和尚只是昏睡过去,没有暴躁的现象啊。”柳追忆皱眉道。段干山走到辩真儿身边,说,“也许跟他使用的眉心瞳次数较少也有关系,眉心瞳,滴血而开可观百里,心愤而开可屠百人。他一个出家人,哪里有什么怨愤憎恨,想必是未心愤而开过,所以留了一颗清净如水的心,只是昏睡过去罢了。”
段干山为难,说:“那不行,你还得照顾柳妹子。”
“好。”辩真儿颔首。
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人的脸庞来,这不禁让柳追忆打了个寒战。
“摔下去摔骨折的。”段干山没放在心上,问辩真儿,“小和尚,你说找到出去的路了?”
若是柳追忆此刻看得见他的样子,一定会笑着抹去他脸上泪痕,道:“小和尚什么都不用说,柳儿心里知道呢。”
“这十二天里,她跟你讲了很多话。在找草药那段时间里,她也将你们的事情全部给我说了。”段干山蹲在他们身后,道,“辩真儿,你实在配不上她的喜欢。”
山底下的百姓仍在说着那奇怪诡异的哭声,可段干山却没了心思去插手。他每日都会去到山洞内,看见温泉里紧紧相拥的二人,等待着他们醒 过来。
“小和尚,遇见你,尽我一生所幸。若天有怜,给予我余幸,你能不能带我去看一场红梅乱雪?能不能弹一首曲儿给我听?就我们两个人,小和尚啊,外面立冬了,好像要下雪了……下雪了,你醒过来,好吗?”
再说,柳追忆还没等到辩真儿带她去看那场红梅乱雪,辩真儿还没单独为她演奏一支曲儿呢。
“我只是不信这世上有鬼一说,才不怕的。”荀烟微笑道。
“段爷,你替柳儿拿来衣衫。她舍命救我,我不会袖手旁观。”辩真儿护着柳追忆的身躯,段干山走过去,拿起地上的衣衫扔给了辩真儿,辩真儿以衣衫裹着柳追忆的身体,将她从温泉中抱了出来。
段干山不忍,道:“拥有眉心瞳的人都难以抵过严寒,他们一般会在立冬之前就找好郁寒的办法。辩真儿这次,大抵是故意的。”
“咋了?”段干山也提心吊胆地凑了过来。
“可是……”辩真儿还是不放心,旁边的段干山手一挥,打断道,“行了,别婆婆妈妈,带着一起走吧,柳追忆那丫头三脚猫功夫就厉害啦?缩着脖子躲在你身后不一样活着从墓地里走了出来吗?走吧走吧。”
“那李老伯儿子现在是死是活?死了的话,尸体在哪儿?”段干山一连抛了好几个问题出来,辩真儿的目光停留在棺椁之上,说,“多半是死了。”
“谢过段爷。”柳追忆轻呼了口气,扭头道,“这里就交给我吧。”
辩真儿抱着柳追忆往外面走去,道:“柳儿没有性命之忧,只是我担心她醒来后身体会极度虚弱,连下榻都成问题。那些草药,碾碎之后缝在衣服里,给她暖身子,再用草药的残渣煮药喝,调节她体内的阴阳平衡,当初师父就是这样护我过冬的。”
辩真儿心里愁结万分,他知道柳追忆对他用情很深,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傻,肯以自身性命来赌这个十二天的结果。辩真儿双眼如水雾覆盖,这场他一直在回避的感情里,他远远及不上她的勇敢。
“熬不熬的过去,都是命。”段干山轻叹了口气,“这么多年了,他不都熬了过来吗?”
柳追忆追到段干山身后,问:“若真是这样,段爷,您有什么办法救小和尚,我好怕他熬不过去,如果熬不过去,他会不会……”说到此处,柳追忆哽咽了起来。
段干山笑笑,说:“这里洞口这么多,多半是风声灌出来发出了呜呜的声音,哪里有什么鬼啊?就这么一个墓室,鬼在哪儿,出来啊。”
“小和尚?”柳追忆轻轻唤了他一声,却见辩真儿的身子骨软了下去,柳追忆连忙扶住辩真儿,急切道,“小和尚你怎么了?”
“我想他听得见。”辩真儿忽然开口说话,柳追忆惊地回头,辩真儿笑道,“我找到出去的路了,也知道段爷的位置了。”
“我不说话我就会害怕。”柳追忆说得委屈,令人无法动怒。
辩真儿只手攀爬在洞口上,现将荀烟送上去,随后自己跃上洞口,段干山紧随其后,辩真儿拉他上来时,发现棺椁慢慢打开,一群乌黑的蝙蝠自里面汹涌而出,若不是因为触碰了铁链机关,改变了地形,挡住了蝙蝠的来势,此时此刻他们三人一定会被这群蝙蝠给嗜血得体无完肤!
荀烟面露喜色,又看着辩真儿征求他的意见。辩真儿无奈,道:“行,那你紧跟着我。”
“段爷。”柳追忆抓住段干山的肩膀,迫切道,“你一定有办法救小和尚的对不对?你连我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,你一定可以救小和尚的!”
“不不不,还要捉鬼,捉鬼……”柳追忆急忙挥手,犹如梦呓。
“我不怕。”荀烟道。
“可我就怕你小气啊。”柳追忆细声嘟囔着,好在段干山没有听见,否则,又得教训一下她了。
“我没事。”辩真儿握住她的手将她扶起来,望着身处的狭小之地,说,“我们先想办法找到段爷,然后先出去再说。之前墓室里的铁链我见过了,那不像常年埋在地底下陈旧的模样,我担心是有人在搞鬼,想要害我们其中谁的性命。”
他们回头一看,见喊人的是荀烟,荀烟跑过来,有些微喘,道:“辩真儿,你让我也去吧。”
柳追忆爱他至深,他却从未回应过。
辩真儿起身将客栈们关上,回来时又将自己的外衫解下披在了柳追忆 肩上。
段干山带着人赶了过来,他们将辩真儿抬上自制的担架,在他身上裹了好些层御寒的棉被。柳追忆随着抬担架的人往秋风寨上爬去,她怕辩真儿睡着再也不会醒来,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跟辩真儿讲话。
那亮光愈来愈大,走近才瞧见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墓室。
她不管他听不得听得见,如若“但愿”二字能有转圜,她会很希望他听得见。
柳追忆督促着段干山写药方,一味草药都不能落。拿到药房后,柳追忆心里泛起担忧,说:“段爷,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云耀,你就关着他吧,能关多久是多久,若是让他知道了,他一定会阻止我这么做的。”
闹鬼之处是灵丘县以北的古墓,那里葬着的是先秦的某位大官员和他深爱的两位女子。
“我管不了那么多了。”柳追忆说,“在过渡寒毒之前,我会先在山药温泉里泡上一天的时辰,这样我的身体会有抗体,再接受寒毒是没有问题的。”说完,她伸出手,倔强道,“把药方写好给我。”
辩真儿点点头,道:“没错。”
段干山被荀烟方才扑上来时撞到,脚底下几个趔趄,身子碰到了棺椁上的开关。
“这墓地怎的这般凶险?”段干山坐在地上喘着粗气,差一点儿就搭上这大半辈子的命了。
十二日过后,温泉里的草药渐渐地失了药性。柳追忆睡在辩真儿的肩头,未有清醒之意,倒是辩真儿,他的眉目拧了一下,微微启唇呼气,快要醒了。
顿时,这块墓地剧烈摇晃起来,墓室里的灰色石头皆沉入地底下,白色石头皆与地面相连。
“可是那之前他有师父在身边,小和尚自己一定知道熬过去的方法,可是现在他昏迷不醒,我无从得知。”柳追忆轻抚着辩真儿的脸庞,心里焦灼难耐。
“咱们还是重新找入口吧?”荀烟提议道。
“好,我马上去办!”段干山不敢耽误。早时候柳追忆就说辩真儿有法子渡过严寒,只是他昏迷不醒所以无从得知,既然辩真儿曾经都是用草药缝衣的法子过来的,那么柳追忆也有望醒来。
段干山啐了一口,骂道:“什么玩意儿?上次出来的时候这里不是没被堵着吗?”
“嗯。”他道。
“我有匕首。”柳追忆将小刀子掏出来,段干山赶紧将自己带的绳子给了辩真儿。辩真儿接过来,对段干山道,“带着柳儿先下去。”
屋外一片阒寂,辩真儿单手托腮,困意也渐渐袭来。
回到秋风寨,段干山将辩真儿放在大堂里,还在辩真儿四周点了许许多多的火把。可即使是这样,辩真儿的身躯也还是未能还热。
柳追忆睁大了眼睛,怀里辩真儿的皮肤上犹如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,毛发之上也凝成了细小的冰条。柳追忆浑身颤抖了起来,她拥着辩真儿,对着灵丘县的方向大喊:“段爷……段爷!小和尚他……他……”
忽然,那堵黑墙动了起来。辩真儿眼尖,瞧到那堵黑墙是一群蝙蝠,只是火光太暗看不仔细。他大呼小心,将荀烟护住趴在了地上,蝙蝠四下飞开,段干山因为一脚踏空,身体丢了平衡,跌进了墓室里,额头上还被蝙蝠咬了一口。
“现在灵丘县人心惶惶的,说……说女鬼吃人呢。”小厮知道段干山最不喜鬼神一说,在说最后一句话声音渐小了下去。
段干山目瞪口呆的,他咽了咽口水,忙安慰柳追忆,说:“你别哭,我现在去叫人过来帮忙,将他抬上秋风寨再说。”说着,他赶忙跑回县里,去叫人手过来帮忙。
柳追忆与秋风寨的兄弟们找了整整五天,才凑齐救治辩真儿的四十四味草药。
段干山看着火光之下柳追忆噙满泪水的双眼,有些怔神。他有些羡慕躺在榻上的辩真儿,心里不禁叹他好福气,身为红尘之外的人,却有红尘之内的人为他牵挂。
段干山看着辩真儿的眼神里尽是敬佩,他拍拍胸脯道:“幸好是叫了你过来。”
段干山提了口气,不知该说柳追忆什么好。
“荀烟姑娘,墓室里危机重重,你还是留在秋风寨要好。”辩真儿不放心,荀烟什么都不会,带在身边不会有什么帮助。
“段爷,是不是走错路了?”柳追忆在身后问道,段干山打断道,“就这一条路,怎么会走错?”
柳追忆想了想,说:“下山的所有费用段爷你就出了吧。”说着,她还朝他挑了挑眉。
“咱们是在绕圈子。”柳追忆看着墙上的自己做的记号,说道。
“滴答——”是眼泪坠入温泉的声音。
下到墓室才觉这里头有多宽敞,地面铺着灰白不一的石头,在地面距离半壁之间还有一条奇怪的沟壑。
“柳儿?”辩真儿下意识地喊了一声,他转过身去,柳追忆的身体无力地瘫在他的胸口。辩真儿无比讶异,后来似是想到了什么,他已顾不得二人赤|裸着身体,环手抱着柳追忆,喊道,“柳儿!”
他们的谈话辩真儿没有放在心上,他仰头望着云层,吹来的一阵寒风将云层拂开,昏暗的月亮高高地悬在空中。
“大哥——大哥!”有人忽然不经通告就闯进了屋子,段干山怒而抬腿将他踹了一脚,道,“吼什么吼?没看到人正在休息吗!”
“这话中听。”段干山心情大好,也不再埋怨光线太暗。他们三人行至之前的洞口,却发现洞口已经被堵上了。
辩真儿道:“你可以试试。”
“十六个入口!而且如果都像这样被堵住了,那得找到什么时候?”段干山气急不已,看着眼前被黑墙堵住的洞口,心里一股燥热之气生起,抬起腿就踹,“去你娘的!”
说着,他继续在纸上誊写药方,屋内跳动的烛火映在他的眸子里,也映在柳追忆的眸子里。
辩真儿连忙拉着柳追忆追了上去。
他们二人身躯裸|露于温泉,泉水刚好盖过胸口。隔着衣衫无法让身体更好接受草药的治疗,只有这样,辩真儿才有机会醒过来,柳追忆也才能将他体内的寒毒过渡到自己身上。
辩真儿心中似乎明了些什么,嘴角勾起了一抹笑,说:“我之前以为这机关是后来有人设置的,但现在想想,先秦工人修建这块墓室式时就已经设置了这个机关。既然这个铁链是机关,说不定棺椁上也有机关。”说着,他走近了三座石棺,中间那座大的石棺将近一个人的高度,他围着石棺慢慢走,道,“墓室里的机关都是留着对付盗墓人的,修建这座墓室的人既然敢将机关修建在棺椁之上,只有两个原因。第一,不希望后人将它打开,第二,棺椁打开的方式和普通的葬人棺不一样,普通葬人棺是直接打开盖板,而这个,是棺身,你们过来看。”
刚才那群凶猛的蝙蝠让他心生畏惧,这会儿额头还疼得不行,如若打开后再放出来一大群蝙蝠,他们三个只怕是会成为它们的腹中之物。
“没事了。”听见辩真儿的声音,柳追忆才敢从他怀里慢慢钻出脑袋。
“好。”段干山动作迅捷,伸手揽过柳追忆就使着轻功跳了下去。辩真儿将绳子一头绑在匕首把柄上,把匕首钉入了地面。他带着另一头的绳子跃下墓室,绳子的长度刚好距离地面四尺。
怎么会这样?他有这么奇怪的病情,为什么她到现在才知道!
“我明白。”段干山说,“我再誊抄几分,让手下的弟兄们去买药,买不到就去山里找,不管花多少钱、走多少路,都一定替你找到这四十四味药。”
段干山立即会意,随辩真儿纵身跃起,脚尖在铁链上一点,便往洞口处跃去。
“那……咱们要打开吗?”段干山有些犹疑。
“如果弄不清原因,今天晚上先下山在灵丘县住一晚,探探虚实。”辩真儿道。
柳追忆好歹也略懂岐黄之术,她问:“若是把他体内的寒毒过渡到别人身上呢?”
柳追忆刚想让他不可大吼大叫,但话未说出口,便又听见了那声凄厉的哭声。这次的哭声比在墓外听到更甚悲戚与清晰,柳追忆吓得抱紧辩真儿的手臂,连段干山这种七尺男人也不禁哆嗦了一下。
随着段干山来到了那座古墓旁,哭声更为凄惨,听着就是从古墓底下传来的。柳追忆紧紧抓着辩真儿的胳膊,眼角夹泪。辩真儿下意识地伸手将柳追忆圈入怀里,让她更生安心。
现已亥时,百姓口中的女人哭声仍未出现,辩真儿又坐回去等了一会儿,见柳追忆已经睡着在桌上了。他站起来,凑近柳追忆,轻声喊道:“柳儿,我带你去房间睡。”
辩真儿大惊:“不好!”他抱起荀烟,对段干山道,“趁地形发生变化前跃上出口!”
可已来不及,段干山的大刀劈落在横穿墓壁的铁链上,刀身立即断成两半。铁链因受外界干扰,竟正自行穿动。
“好,我再来看你。”段干山背过身,顿了一下,离开了山洞。
“大白天这里也黑黢黢的,真烦人。”段干山抱怨着,手里火把的火光也不够明亮。辩真儿问着身后的荀烟,“小心点儿,害怕可以抓着我,没关心的。”
“好……好!”柳追忆清了清嗓子,也不管自己在说些什么,只要声音能传出去就好,“段爷,你听得到吗?听得到就回个话,我和小和尚在找你……段爷,你听得到吗?还活着吗?醒着吗?段爷……”
他们这样过了十多日。
柳追忆抚摸着辩真儿的脸庞,以温热的唇吻在他的脸上、唇上,可是一吻落下时虽能化开冰霜,可不到一会儿冰霜又立即凝结而成。柳追忆无计可施,抱着辩真儿自责地哭了起来。
柳追忆松开辩真儿的手,来到通口处,喊了一声:“段爷,你听得见吗——”声音敲击在石壁上,又弹了回来,辩真儿听见后顿时心下一亮,他忙说,“柳儿,继续喊,我听音辨位,若是声音在石壁上返了回来,那便是不可走的死路,若是声音穿过通道没有返回来,那便是可行的通路。只要我能记住可行的路,便能找出出去的口子。”
“嗯!”柳追忆点点头,顺手用小石子在墙上画了两个简单的小人儿。
再联想辩真儿拥有那奇异的眉心瞳,段干山越来越笃定了自己的想法。他叹了口气,一只手搭在柳追忆的肩上,说:“妹子,恐怕小和尚这一冬都会是这个样子了。”
“不!我在小和尚身边,我才安心。”柳追忆不服输地朝段干山嚷道,段干山继续捉弄她道,“那你敢跟我下去吗?”
辩真儿身上滚落了许多石灰,脸颊上还有被坠石擦伤的伤痕。柳追忆见此,不禁伸手想要轻抚他脸上伤口,皱眉道:“小和尚,你……”
柳追忆心底一暖,道:“谢谢你,段爷。如若小和尚安然无恙,你就是我们俩的救命恩人。”
似乎是碰了里面的机关,辩真儿与柳追忆所在之处的地面忽的塌陷,更有其他地面忽的升高。段干山被砍铁链的力道反弹回去,落在了一块上升的石头上,他看着快要接近的墓顶,一个翻身,跌下了不断塌陷的石块上。
他们循着原路找到进入墓穴的通道,可上次的主墓室已经发生了变化,只怕是不太好找。
辩真儿闭上眼睛,凝神聚气,仔细听着声音的流通,慢慢地在脑海里形成了一条线路。他天生聪明,幼年时候跟着师父在蓬莱因贪吃误服了一种果子,眉心便长了一粒朱砂,更使得他多了一身奇异的能力,后来才知道眉间的朱砂名叫眉心瞳,拥有撼天摇地的本领,只是这种能力太过奇异,怕伤了别人,师父一直禁止他使用。
“子时二刻了啊……”辩真儿喃喃道,气息有些急促。
“冷……我冷。”辩真儿迷迷糊糊的,在柳追忆的怀里睡了过去。柳追忆急不可耐,望向段干山,道,“怎么办啊段爷?您见多识广,您看看小和尚这是怎么了?”
辩真儿紧紧握住柳追忆的手,说:“别怕,有我在,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。”柳追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柔软,这样的感觉少之又少,可此刻辩真儿勇于对上她的双眼、能够牵着她的手给予她周全,就算这条古墓尽头是阎罗地狱,她也会陪他去闯。
古墓底下是一条曲折的幽暗通道,就算照了两只火把,也有些看不 清路。
山洞以外是寒风凛冽,山洞以内却暖如初夏。
与其让她乱来,不如试一下草药温泉。
辩真儿笑笑,道:“你相信我,这里没有比云耀更合适的人选。”
呼吸逐渐有些困难,柳追忆双眼前满是雾气,她轻声道:“我这辈子,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和小和尚能一起走到山长水远、地老天荒,我不知道上天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。小和尚,你没有家,我也没有家,我便想啊,若是我们能成为一个家,那该多好……”
段干山点点头,说:“那我跟你们一起下去,反正我不相信真的闹鬼,要是查出有人装神弄鬼,我非好好整治他不可!”
柳追忆尽量用自己的衣衫包住辩真儿的身躯,她紧搂着他,想靠自己的体温替他暖暖身子,可是一点用都没有,辩真儿的身子还是冰冷彻骨,甚至比死人的躯壳都要寒冷。
“这里面除了墓室,是没有其他地方了吗?李老伯的儿子被卷进这里面,是这三口石棺干的吗?”段干山也发现了墓室地形的恢复。辩真儿摇了摇头,说,“棺椁不会动,跟这几口棺椁没有什么关系,将李老伯儿子卷进来的或许是其他东西。”
“快点!”柳追忆严肃道。
段干山爬起来,跟辩真儿荀烟一起往出口走去,爬出墓穴后,段干山找来了七七八八的杂物将洞口堵住,狠狠道:“等老子叫人过来烧了这帮畜生!”
段干山让人放了云耀与荀烟,并让二爷等人配合云耀照看着柳追忆。他们二人刚走到秋风寨口的时候,就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辩真儿的名字。
辩真儿摇了摇头,看着在怀里虚汗如瀑的荀烟,说:“我们先出去吧。”
柳追忆觉得奇怪,问:“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?哭声啊,哎呀那只女鬼不会缠上你了吧?”
“可是这些铁链子是机关,那些吃人的家伙怎么住在里面的呢?只要稍一动这个链子,这墓室的地形就会发生变化。”段干山犹记得上次砍掉铁链导致的结果,难以置信地问道。
段干山与荀烟上前,走到辩真儿所在位置,发现他手所指之处的棺身上有一个圆形凸出之物。
“怎么办啊……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。”柳追忆坐在一边,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大堂中央的辩真儿。段干山回想了辩真儿说的那几句话,“子时二刻”、“立冬了吗”,莫非辩真儿这奇怪的现象跟立冬有关系?
“灵丘县的百姓没那个胆子,谁敢装神弄鬼?”段干山说。